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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解读和圣经研究的向导性思考

 

唐崇怀牧师

 

(国际神学研究院院长)

 

从传统与正统的神学立场来说,圣经是真理的具体形态。离开圣经,神学再也不是神学,最多只能是哲学、玄学或宗教哲学;统称为道学的研究。这正是基督教神学和神学研究与其它宗教的不同点。对我们来说,神学并不是研究神的学问,而是研究和思考神启示的信仰反省性运作。它是基于神的启示和这启示在神恩眷中所引起的信仰性反省。正为这缘故一位信徒和事奉神的人会非常重视圣经和圣经所带给我们的真理和智慧。

    虽然有时传统和正统神学未必尽以圣经为信仰的基础和对象[1],但对我们来说,圣经毕竟是神无误无谬的绝对启示,在神的恩慈中借着神启示的作为和圣灵奇特的默示运作,带领他的仆人、先知、使徒,在人的文学和文化中将他的心意形体化、文字化,写了下来,更借着他的圣灵在他儿女群体心灵的内证,更在历代信徒群体的印证和证实中,经过经典化的过程,成了一部不庸置疑的经典,传流至今。

为此我们可以大胆的说,圣经虽不是我们信仰的根基和对象,但它诚然是信徒和教会思考和反省的根基和规范,离了这部神所特别启示的圣经,教会的神学思想和神学运作就会给陷于其它宗教的庸俗玄秘空洞中,只是一种道学和自然领悟的宗教和宗教的反省成果。

为此,圣经的珍贵乃在于它的可读、可理解性。信仰和灵性的造就也就是借着圣经的解读和研究得着坚定和发展。这也正是中世纪教会改革运动所带给教会的福祉,众信徒和教会得着了思考的空间,神学思潮也接踵而来,发展无疆。

很明显的在圣经的解读和研究过程中,我们所面临的首要问题是:什么是我们的向导?从一般的宗教观来看,那当然是人的宗教求知欲,或人理性本性的探索需求感。然而从基督教的信仰来看,既然一切是出于神,认知和理解的机能、内心的领悟当然也是神的呼召和神在人心中所栽种道种的萌芽。

为此,理论上来说,圣经解读和圣经研究的导向当然是神的道和神的启示,也就是圣经文字和圣经本体。别无他物,我们的一切运作只是被动性的,只能在某些运作范畴里作认定。然而,在实际的运作中,当我们打开圣经时,在我们面前的并不单是一部书、一些文字的汇聚体,而是具体化的神的道,在人的文字和文字的含意中对人呼召。解读的人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信众众群体的一分子,以神子民的身份领受真道的栽植和喂养!在他的思考过程中,很明显的他是身处在一些先识性的解读和理解条件中(Reading and Comprehensive Preconditions)他也有形无形的面对一些不能避免的思考导向(Inevitable thought Orientation),包括了文字导向和神学的信仰传统导向。

 

圣经解读和研究的思考导向

人的一切运作,特别是思想运作是离不开传统和文化,因那是人存在和思考的必然和先决情境。除了先祖亚当以外,任何人的生存是离开不了文化和传统,不论他是文化传统的奠基者、制约者或受惠者,总之人在文化传统中生,也在文化传统中长。人的传统和文化有形无形的成为他任何运作的导向,这当然包括了宗教运作中的圣经解读和研究。

在此我们当注意的是导向未必就是推动力,也未必是目的或意义。 因为存在的意义在于神和神的道,所以文化和传统之为圣经解读和研究的导向只能说是辅位导向,它有助于人对真理的理解,但不能成为人对真理理解的拦阻。 正因为我们深信神是真实永存,神的道是活泼的,所以这永恒的道必然在人的圣经解读运作中,不断的调解人文化和传统所造成的困惑,让人可以拔云而见日,把人带到基督面前。 这正是释经学中所谓的基督中心译经法(Christocentric Hermeneutics)。

 

圣经解读和研究的文字导向

    文字研究在圣经解读和研究中的重要性是无庸置疑的。 历代以来的教会虽一致推崇圣经的属灵性,甚至有时犹偏于圣经的灵意性,但无可否认,圣经总归是神在人的文字中对人说话,为此有任何的情况中一个诚心研读圣经的人都得先从文字和文意着手。 然而,很明显的人的文字虽多是定型的识意,但也是非常活跃,适应性的。文字意义不能脱离历史和应用背景而存在,正为这个缘故历史文字释经常甚是受人敬重。

谈到圣经文字,这当然包括了圣经原文和译文。圣经学者在此见解多有分歧。圣经的原本诚然在神的奇特作为中不再存有于世,我们所有的最多只是古抄本。虽然古抄本多有残缺,但历世教会竟然因对它的虔诚保存和笃信得以坚立至今,此外,本于历来教会及信徒对神启示真理和经典的敬虔和崇敬态度,就是古抄本或译本也不得轻易放过。 这么一来原本和古抄本的差异就不再是那么大了。为此,一般圣经学者在解读和原本和释经时也不再过份争辩文字的准确性,而专注于文载中的意义了。

话虽是这么说,文字评鉴仍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运作,它不会因形式评鉴(Form Criticism)的兴盛而消失。这也就是为什么今日一般神学院在其典型课程中没有取消圣经原文的必修地位。此外,原文在圣经研究中的地位虽是无可置疑,但它在圣经解读时的地位并未尽然。换句话说,原文虽有助于圣经的研究,但在圣经的解读上它未必是绝对的条件。一位不识原文的人在圣经的解读上仍可通顺无阻的讲解神的话、建造信仰。当然这也未意味人可轻易放弃原文的研读。文字的研究并不是圣经解读和研究的必然或必须导向。

这么说来圣经解读和研究的必然或必须导向是什么?答案应是神学和信仰导向。

 

圣经解读和研究的神学和信仰导向

首先我们应先作些理念性的澄清。圣经的解读和圣经的研究不同。 圣经的解读乃教牧性、灵命喂养性和群体共享性的信仰事奉运作;圣经的研究应是学术性、进取上、辩证性和护教性的神学事工运作。二者虽都在教会的前提和境域运行,但在实际的作业中解读多是为着讲坛和栽培事奉,研究则重于学术性的对话, 是一种进深思考的事务,一般都是在神学境域里运作。为此,接续而来需要理清的理念当然是神学和信仰了。

一般来说,信仰和信心常被混为一谈。 其实信仰和信心虽是同根,但其基本质素和原理都不甚相同:信心可是私人性或群体性,可以是隐私性或个人性;但信仰就不同了,信仰必然要有一个公开、群体性的认可和宣言,好让有信仰的人思考生活有立足点,能面对挑战而得以得胜有余。所以说信心是信念的总和,而信仰是信心的群体性总归,信心的结果是生活力量,信仰的结果是见证大能。

神学和信仰也不甚相同,神学是信仰反省的结晶,有信仰的人在信仰运作的过程和系统化中建立了神学,所以说神学是信仰的成果,没有神学的信仰在理解和运作时虽有体系也难于辩证。这一切应用在圣经的解读和研究上就会更为明显了。

当人解读和研究圣经时,他必得有一个先设性的理念和思考架构。说白一点,圣经的解读和研究起源是一种信心和信仰行为,也就是说,信仰是解读和研究的先决条件,不然圣经不再是圣经而是一本平常的书。在此埃阿伯太监的话成为不变的原则:「没有人指教我,怎能明白呢?」(徒八31)。因为思想不可能是纯粹中立的,我们若非顺从神就是敌对神,在原罪和本罪的污染中,我们是本于不信也以至于不信。不信的人读经的结果是更加不信,多有怀疑并发生不信的恶心。为此解读和研究圣经的出发点应是信心,不是无信心的理性。这么一来圣经解读的导向也必得是信仰和信仰纯正的规范(神学体系)(提后一13)。

在教会的传统中,信经和信仰告白的作用,除了为回应适时的挑战而作的信仰交代外,无疑的就是教会信徒群体性的宣告,是它对真理理解的纯正规范;换句话说,信经和信仰告白本是解经的基本原则或神学的先行抉择,是圣经解读和研究的必然导向。 (参拙著《信仰的再思重建(二)》。台北:天恩,1999)。

这里我们看到了一些背正性的矛盾,圣经虽是信仰和神学的研究的内容和出发点,但竟不是它的根基和出发点。因为教会既然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那么教会在神恩眷和保守下所发布的信仰告白就无疑的成了信徒思考的导向。简单的说,神学为信仰告白的整全组合体系,必然的成为解读和研究圣经的向导。 在这种运作中,教会才会遁规蹈矩的走在古道中,不致迷亡在好奇和神奇的异端中了。

希腊东正教在神学思考上虽说是没有太多新的建树,但无可否认的它也少有不信或破坏信仰的质疑。 这乃是因为它信仰的先诀性肯定了基督教的真理本在第一至第五世纪的大公议会中得着了正统的阐解。 他们认定这些早期议会的大公识辨是不变的、是日后任何思想和神学思考的规范和导向。也正因为这缘故,东正教的神学少有走差,因它在思维本质上是反省性,不是创意创新性,在真理的感化和现实中,不但灵性得着建造、生命深得更新、信仰也得着了保守。所以历来神学思考都以东正教的这种立场作为正统信仰和神学的定义(Definition of Orthodoxy: 就是绝不离第一至第五世纪教会大公议会的信仰阐解。

 

. 圣经研究和神学思考的一些实际问题

    其实圣经研究和神学思考之间常是存着一些稍妙的关系,它们不但是本末性,也是相互性的.圣经学者常引中世纪宗教改革的「唯独圣经」 原则(Sola Scriptura)为经典根据而否定或贬低了神学和神学思考的价值。但无可否认,在圣经学者运作的过程中,他们的思考和意识冥冥之中必然受到了某种神学体系的导引。其实, 唯独圣经的原则本身正是一种神学的抉择,一种挚着性的信仰告白。

从历史观来看,特别是从神的救赎历史来看,不论神的特别启示或圣经的启示运作过程,或是教会历史的演译过程, 我们所看到的是神的启示和启示的神都是恒古不变的, 但也绝对不是死板不动的(He is unchanged , stable, but not static)神和他的启示是活的, 有机的, 也是大能的(He is Vital, Organic and Dynamic. 正为这个缘故,我们不能以机械性的心态和思想架构来研读圣经。诚如耶稣所说的:「风随着意思吹,你听见风的响声,却不晓得从那里来,往那里去」(约三8)这正是圣灵的工作。

所以在解读圣经时,我们的信心和信仰,不让我们单受制于文字和文体的局限中,忽略了神在圣灵运作中对真理理解的扩充性和成全性。换句话说,圣经的文字和文体应在教会信仰和教义思考的探讨中得扩充。相反的,信仰和教义也在启导经文解读和研究的过程中,肯定了神子民存在、地理、历史和文字、文化的情境中对神的心意有更清晰的理解,能针对时代的挑战和疑问作适当的应时性回应。

近日细读 < 华训 >, 马有藻着《解开发光的话——旧约困语诠释》一书(台北:天恩,2003)。作者以圣经神学学者的身份就旧约圣经中一些难明经文,本乎原文的解析、和神学的解说,深入浅出,节节推进的对各个困境用心良苦的解说。阅读之余,不难看到作者在解析中不断在作一些信仰神学性的抉择。很明显的,作者的神学思维和信仰委身不时在导引着解读的思路和过程。文字解析的舍取果断抉择,也无疑的是神学立场的体现。这是正确的学者运作。任何一位圣经学者都不可能离开他的信仰和神学立场。在思考和理解的困境中,只有信心的跳跃能保证我们思想的清晰和正常。而信心的跳跃只能在信仰的范围里. 信仰本来就是一切的出发点和总归。

 

未了的话

当神的启示成形在人的文字中时,他的启示作为也决定了另一形态的道成肉身的模式,他把他的启示交付在人的文字中。正如三位一体的第二位,道成了肉身,住在人的中间,圣经正是神真理和启示被置于人不断变更,易被读解的文字中。这正是神的伟大, 是他的俯就作为, 他的伟大肯定了神的旨意不能拦阻。光照着黑暗中,黑暗虽不接受光,但光绝不会因此而暗淡消失。他必成就,诚全他永恒不变的心意.

 

2005 7 6: 海南,万宁

 

《环球华人宣教学期刊》第三期,2006

 



[1]这正是基督教与回教不同要点之一。回教徒对可兰经的敬颂远超基督教。在基督教的信仰中,道成肉身是耶稣,他信仰的对;  对回教,道的成形体即是可兰经. 侮辱可兰经形同侮辱真主,当被剪除。故可说可兰经是他们的信仰基础,近乎他们的信仰对相。